【听世界|布罗莫火山】月球漫步

【听世界|布罗莫火山】月球漫步

听我，听世界。大家好，我是昀琦，继续与你分享在南纬7.93度的旅程。

这里是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，我们为了活火山而来，却一不小心被小镇风情吸引，耽误了行程。现在是当地时间下午5点半，下着小雨，我们正赶往布罗莫火山，预计4小时车程。稍作休整，然后凌晨3点出发，迎接火山日出。

在车里打个盹儿，睁眼却发现陷在令人绝望的车流中。天黑透了，我们还没出城。

旅途中的车，大概都会变成移动的KTV和相声舞台，在歌声与闲聊中，一路倒也不那么难熬。路灯渐渐变少，然后变成没有，连车辆，都是零星飘过，让人疑心是幻觉。行驶在这样的荒野中，不知来路、不知去处，莫名生出一种漂泊的感觉，像与母星失联的宇宙飞船；又让人想起《2001太空漫游》里的最后一幕：变成婴儿的David Bowman漂浮在宇宙中，不知是凝望着地球还是宇宙，又莫名哼起David Bowie 的Space oddity —— Can you hear me, major Tom?

短暂的漂泊，还能有点浪漫的想象，行车5小时后，黑暗里更容易滋长的，是恐惧和焦躁。黑灯瞎火、月黑风高，不知坐标、没有信号的荒郊野岭，怎么看都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。同学提起电影《盲山》，更让这种恐惧有了实景代入。一行四人一边害怕着一边愈发打起精神瞎聊，加油打气。直到车子毫无预兆地停下，10点半，终于到了。跳出车子，抬头看见星空满天，瞬间失忆。像打了一剂强心针，一路的紧张和疲惫一扫而空。晴朗的天气，是6小时的紧张行车后，收到的最棒的奖励了。饥肠辘辘的我们，简略地开了个泡面party，预祝我们能顺利看到火山日出。

山间的湿冷让我猝不及防，宝贵的两小时休息时间，还不够我捂热被子，便哆哆嗦嗦地被闹钟叫醒，蹦跶着出门确认星星还在天上。兴奋压过了困意，我们爬上吉普车，出发啦。不同于昨夜的空旷，一路的吉普车流，持续壮大。侧坐在狭窄的吉普车里，行进在碎石和急转弯密集的山道上，一不小心就会撞到脑袋，惨叫声淹没在轰隆隆的引擎声里。

直到无法行进时，我们下车汇入人流，向山顶冲锋。空气里，是尘土和马粪的味道；听不懂的各国语言，是行进的背景音乐；星光与小镇灯光遥相呼应，是山路上的最佳布景。不过我们无暇分心欣赏，挽着手防止走散，打着手电，小心翼翼地尽可能躲避马粪，祈祷着能看到日出。4点20分左右，天边透出一点霞光，我们加快脚步，生怕错过什么。抵达山顶时，观景台已经人满为患，一起张望着，看晨光将远处的几座锥体火山勾勒出些许轮廓。我这才知道，布罗莫火山不在脚下，今夜爬的是Penanjakan山，晨光会一点点揭开对面腾格尔火山群的真面目，布罗莫火山便是其中不断吞云吐雾的那座。

等待的时间并不无聊，太阳仍然在地平线下挣扎时，橙黄色的晨光已经按捺不住扩散开来，晕染一片云海，还有晨雾笼罩的小镇，是世界的尽头、也是仙境。我叫不出其他火山的名字，只觉得它们在光影浸染下，在布罗莫持续喷发的烟雾中，显得更神秘和梦幻。

天色越来越亮，似乎已经过了预报的日出时间。我疑心太阳已经升起来了，只是被厚厚的云层挡住，生出一点失望。拿手机播放A million dreams一百万个梦想，给天气加油打气。旁边的游人非常自然地加入歌声中，声音就像正穿透云层的霞光，让我的心情又轻快起来。突然，朋友发出一声惊呼，太阳毫无预兆地从云层里探出一个小角，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跃出云海。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，看太阳变成一个完整的鸡蛋黄，直到阳光刺得眼睛酸痛，近乎流泪。那一刻我想：2018的最后一天，真的是圆满了。云海涌动、晨光蔓延，小镇在旭日的笼罩下熠熠生辉，高矮胖瘦不一的几座锥状山体矗立在沙海云海之上，日光从山腰慢慢爬到山巅。这一切，绝对对得起凌晨的披星戴月。后来回看朋友录制的日出视频，影像没能还原日出的壮阔、火山的苍茫，倒是背景音里持续不断的尖叫和胡言乱语，把我们当时的心情记录得一清二楚。

下山后，便是前往吞云吐雾的布罗莫，近距离感受活火山的心跳了。

吉普车穿过厚厚的火山灰铺成的黑色沙漠，抵达营地。五色的吉普车群，在这荒无人烟的地带显得分外好看。下地走走，火山灰倒没有肉眼所见那样冷酷，松松软软，一不小心便会埋掉鞋子。临近火山口时，路变得更加陡峭泥泞，我们便骑马前行。第一次骑马，很是新奇。东倒西歪摇摇晃晃，害怕被颠下马背，不自觉地碎碎叨叨试图安抚小马，回过神时，看到牵引人在笑，意识到自己可能像个傻子。不一会儿，便也习惯了，享受起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，开始东张西望。身侧是一座死火山，山脊上郁郁葱葱，若不是那独特的椎体，我无法将其与火山二字联系起来，而前方，便是持续喷发的布罗莫，鲜明凸起的山脊，像放大版的树根，大地的脉搏。即便视野里游客马匹众多，也能让人联想到月球表面。

马匹停在山腰的平缓处，紧接着便是连续的台阶，这道人工劈开的山脊，似乎笔直地通向山顶。顺着人流拾级而上，不知爬了多少，登上最后一级台阶，我们竟然已经站在了火山口的边缘，布罗莫火山口突兀地出现在眼前。浓厚的白烟伴着弱弱的轰鸣声从黑洞里升起，臭鸡蛋味的硫化氢让人梦回化学实验室。浓烟稍稍散开时，才看见火山坑的阵容，像被天外陨石砸出来的，还砸出一个黑洞，深不见底。火山壁的皱褶，说是火山的脉络、喉管、大地之根，都毫不夸张。狭窄的火山口只容两三人侧身通过，不及膝盖的护栏看起来摇摇欲坠，稍稍往里探头，都觉得有被祭山、烧成火山灰的危险。语言匮乏，我只能木讷地说一句：原来活火山是这样的。没敢冒死绕着火山口走一圈，我们稍作停留，听够了大地的轰鸣，闻够了臭鸡蛋味，拍了几张照片，便心满意足地下山了。

返程穿过黑沙之海，心情更加畅快，扬起的火山灰让人莫名唱起“红尘作伴潇潇洒洒，策马奔腾人世繁华”，看到有人真的策马疾驰，我兴奋地指了指，想表达自己很羡慕。没想到牵引的小哥立刻把缰绳递给我，鼓鼓掌，颇有鼓励的意思。吓得我连连摆手拒绝。信马游缰、策马奔腾，我还是想想就好。

最后翻照片时，我们发现了布鲁莫埋下的彩蛋：一张照片里，薄薄的烟雾，像只比着大拇指的熊，很赞很可爱。我的2018，就这样在布鲁莫火山圆满收官，祝福大家在新一年里保持发现小惊喜的好心情。下一站，我们启程前往2019的伊真火山，真正下到火山坑底，去探寻那独有的蓝色火山熔岩、鬼魅的地狱蓝火。

本期节目到这里就结束了，我是昀琦，代表编辑心蕊分享与火山的故事，故事未完待续，感谢您的收听。我们下期节目再见！